Ireneeoh

在某一个夏天开始 在某一个冬天结束

《无恙》62.落闩(下)


接到电话的时候,朴姈甚至以为,自己是听错了。她捏着听筒,那头皖南的雨声,大得好像可以遮掩一切。她是不是真的,判断错了这世界上,所有人都可以豁出去的感情。


听完罗远穆报的电话,老爷子正坐在花廊子里喝茶,他脚底下,全是剪下来的枝柯花朵,因为刚离不久,仍是丰美的模样,层叠涌起

“我还以为。”

老爷子喝完茶,那一瞬的表情,连跟他多年的罗远穆,也看不懂了,好像是在缅怀,又好像如同期许:“云楼之行,果然是不该啊。”

罗远穆一瞬心慧,他明白了,却无法开口。


半天老爷子才起身,又去看花廊里一片开得繁茂、但品种错杂的花园子:那是往时往日,吴世勋闹着玩,跟在罗远穆屁股后头,戴个小帽子拎个小铲子,一点儿一点儿栽的。


年老风霜的手,倏地拎了长刃剪跟花铲。

罗远穆直直:“首长——”

朴老爷子仿佛未闻:“你喜欢那孩子,是吧?”他长刃剪已经去剪开得很好的一株芍药了,咔嚓一声,便断了。“到底还是太小了,随随一套,就套出个沾吴”


“远穆,你说,我们伴君行,该如何?”

他手起手落,又一片褒美的花原,全部落下来。

“我拿这法子去折毫无办法的朴灿烈,你不见心疼?我要为朴家折异尾,你倒心疼起来了?”

“我不过想套一套他是不是还有吴家膝。”

话落,他把八年前,吴世勋初来朴宅,栽的那株深红星,剪了根。

 

空敞的万里、万里晴空。

一丝云也不能有。


 

-


傍晚的时候,皖南的暴雨终于停了,暮色也懒懒探了头。

二楼,客室。


“朴灿烈,我俩还他妈能不能是兄弟了?”

烈哥哥把手机听筒拿得八丈远:“你有正事儿没有?”

那头边伯贤“嘿”了一大声:“你这狗东西,老子生日,你特麽光打钱,没祝福,还不认真点儿喊爸爸我错了?”

烈美人仍然很嫌弃,手机拿得更远了:“操,你那边儿也忒吵了?我祝你今晚金//枪不倒行不行,可以吧?这祝福得够实在吧?我挂了”

鹿美人在那头笑得很大声,嚷嚷了一句:“我觉得也挺实在”

他收线收得俐落,边伯贤那个操你妈刚发出第一声儿就被掐断了。

朴灿烈把手机扔了边儿去,从房间里出来,迎头就碰上从背后敞厅出来的小姑娘、还有面善的家庭医生、文老:


小姑娘的托盘里,摆着一看就知道只补身不好喝的珍膳汤,一口未动。


“谁说也不喝,淋了雨,开了药,就是不吃这个。”文稳没辙,盛家一走,两个小少爷反而不知道怎的,忽然尴尬了起来,好像心绪不对付了似得,三少爷嘛,一反跋扈性子,在一楼大院帮忙扫水,小的那个天仙,去了二楼敞厅,帮刘老师傅撑伞,搬淋湿了的文物:


文稳往时往日是不知道,他第一眼见吴世勋,不蔽天光的美与貌里,他只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娇少爷,后来相处,知他接地、善良、真诚,今日,却又有了另一幅面貌。


盛家的出离。三少爷的沉默。雨后的彩虹,好像都是一幅一幅画儿去了。虽然宅里除水,但文老还是安排了丰馥的大食下去,要全宅子,喝茶喝酒、好好庆贺。


医生也没辙,从兜里掏出几颗奶糖:“不吃,拿这个哄,也不行。”

小姑娘也嘟嘴巴:“撒娇也不行。小吴少爷,今儿什麽招数也不吃,不知道怎麽了。”


朴灿烈美眼微弯:

“是吗”

他轻而易举把小姑娘的托盘接来手里,单手插兜想了想:“反正无聊,我们来打个赌?”


他扫一眼面跟前三人,玩心四起,却心下温柔:

“我要是有办法让他喝下去了,你们仨,今天吃饭,跟我们一起吃。”

“再...排练个小品?”


-


吴世勋刚刚跟菀姨视频完,他换了高领黑毛衣,看上去更白了。好像雪花纸抻薄,轻轻一拂。他见朴灿烈走进来,盘腿坐在矮台上动了动,把电脑阖上。

“我不喝。”


周围有几簇散尾葵、还有婉回的鸟叫声。雨走了,云也走了,空气洗的人心舒展,天也慢慢亮起来。光亮宝石般缀缝在天幕。

“我还没说我有什麽条件呢?”朴灿烈挑挑眉,坐去他身边。

吴世勋却像是终于憋不住了:“哥哥,你不...”

他又戛然一顿,到底不敢问他,我去沾吴,你会不开心、甚至是,不喜欢吗


“喝了吧”

烈美人权当看不见他摆不平的遥想,把汤碗摆在他面前,偏头看他。


“不喝。”

吴世勋不开心了,小小的撅了嘴巴,侧面该挂个奶瓶子。


“喝一口亲一口?”

吴世勋长睫一扇,有点心动。但他还是没松嘴。

朴灿烈想罢轻笑,有力的手臂往后撑着,往后靠,去看敞厅上刘老修缮的雕花、刻像:

“一口气喝光,亲十分钟?”

说完,烈少爷还恬不知耻的微抬他内下颌,指了指吴世勋旁边的手机:“计时。不搞虚假买卖?”


吴阿乖心动了,立马跪坐起来,小孩子心性:“成交!”

漂亮男孩上前,细白的手指端碗,倒是很豪爽,瞬时就喝光。巴掌脸却是苦的:这也太难喝了!

他喝完手背一抬,就擦了嘴,看得朴灿烈皱眉想笑,生怕他噎着呛着,喃喃道:“这麽好使?早知道赌钱了。”


吴世勋还在品他这话,正要品出什麽不对味儿来,就被突然凑前的烈哥哥,单手拦了后脑勺过来,他先浅浅在他嘴上啄了一下,然后朴灿烈低头、鼻尖儿到嘴唇下颌,都画出一道令人心动的、英气的线,男人垂睫捞过吴世勋的手机,几下摁开密码:

“哥!”怎麽新换的密码又知道了?

“嗯?”太好猜了 换来换去都是1127 7211


朴灿烈耳骨后的香水味软温得弥漫一点,把吴世勋笼在这个梦罩子里头,周围水汽温温,暮色动人。

烈哥哥低头几下调好了倒计时,还抬手给吴世勋看一眼,英气逼人的一笑:“没骗你?十分钟。”

然后摁下开始扔在旁,立马伸手攥了吴世勋下巴凑上来:

水里有鱼,天上有云,地上花树,风里,风里

谁在吻里,爱里。


虽然有时候,人生的际遇是,走着走着也不平坦、走着走着便起风落雨,但也有走着走着,莽原深处,月色澄明如水。


我捧着 捧着 也敲碎 温柔的心

就慢慢走过来,过桥,也过无数的山霭。


-


晚上,文老、医生,小姑娘当真排了个小品。

看得吴天仙好笑,也愣头愣脑。


-


睡觉前,朴灿烈问他,懒懒发声儿,拨他头发:“下午菀姨跟你视频,说什麽了?”

吴世勋抓住他摸自己头发的手,发出声儿来得、可爱娇态的亲亲了一大口:“菀姨说,让我们不要一起睡觉。”


烈少爷失笑:“那你出去吧。”

天仙儿才不听呢,偏偏抱着哥哥有力的臂膀:“看见没,这个是我的枕头,我的。不然你出去睡?”


男人一愣,眼神却很温柔。

半晌,他侧过来,郑重的,真挚的,坦然的。


酝酿好半天,开了口:


“谢谢你。”


吴世勋也不知道怎麽搞得,眼眶忽然一热。

但他没有哭,只是眼眶很热,他故作不开心,少年声腔嗔道,开玩笑:“你就知道该怎麽害我”


即使还没爱我。这也够了吧。


世勋眼睛闪闪发亮,像河底晶莹剔透的宝石,也是摔碎的月亮:“哥哥,你知道吗。我还生活在香港的时候”

他顿了一下,突然鼻子一酸:“从来没有吃过学校的饭。”

“我因为身份太特殊,所以有自己的小凳子、小椅子,甚至是吴家自聘的厨师做来给我,我不可以参加春游、运动会、课程竞赛。虽然跟大家生活在一起,却被一道隐形墙隔离着。”


“我还记得,有一年运动会,我又不被允许去,我求了我亲哥哥,很久很久,拉着他撒娇、撒泼,要他带我去。然后我去了,没有参加任何活动,坐在一堆士兵里面,看大家接力赛跑。”


他吸了吸鼻子,突然抱着朴灿烈的脖子:

“我那天一定要哥哥带我去吃学校的饭,他不准,只准我看,我哭了,说起来是不是很好笑?那天学校吃了什麽,别的我不记得了,我只记得,有猪肝豆芽汤。”

“我回去跟穆姨妈说了要喝,可是她也没煮过,放了酱油调色。我那天满心欢喜的等在餐桌前,等来的却不是学校一模一样的豆芽汤。”


吴世勋微微一笑:“我又哭了。”

“我小时候其实是很爱哭的。我从来不跟你说在吴家的事情,我知道,不可以说。”


他把额头埋在男人的肩颈:

“我知道,刚去美国的时候,你带我很不容易。所以我决定,我永远都不会说。”


他话完,却觉得脸上有一点点湿湿的。

他没哭,那哭了的,是谁呢。


-


 


无法爱上这麽好的人。

对我来说,是不是也是一种凌迟呢。


 


-



翌日。

世勋起得很晚,他做了一个美梦,舍不得醒过来。他梦见了,他的小时候。

身边已经没有人了,摸着被子,大概已经起了很久。


等世勋洗漱穿戴下楼,小姑娘已经在迎他,一张小脸温柔又通红,好像藏了什麽真挚的秘密,在和煦的日风下,遮也掩不住:“小吴少爷,早安。”


吴世勋觉得她可爱,抬了唇角,英气好看,抬手拂了把额发:早。

而他一迈进餐厅,就看到繁复营养的餐食最中央,放了一碗盛好的、热气腾腾的猪肝豆芽汤。

好像跟他小时候记忆里,是一模一样的。

撒了香葱,也没有惹人发笑的酱油。


他眉心一皱,眼眶又有一点点的,热度。

他偏头去看小姑娘,是躺在月亮下,爱意单纯也善良的年轻男孩。框着爱的样子。


小姑娘窜来他身后,也微笑:“三小少爷说要我转告你一句话。”

“?”

“他很爱你。”

小姑娘一脸狡黠:“三少爷说自己说不出口,我问他,他说当然是哥哥对弟弟的,他早上煮汤骂骂咧咧得,好在聪明,煮得很好。”


小姑娘眨眨眼睛,重复一遍:

“他很爱你。”


-


岁月有纸笺:


在许多年后,总会拥抱你。

我以前走得慢,也要等我啊,乖乖。


tbc



会感动吗 看到这一章

会喜欢吗

真是从今天凌晨四点写到下午两点

发了我快两个小时 我要砸电脑了


爷爷剪掉的花

哥哥煮的汤

代表两种想法呢 希望你们看了以后 真的喜欢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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